沈智安撫地將手覆在陳風笛的手上，嚴肅的表情裏夾了一絲羞澀。孫雄飛立馬懂了，沈智表現如此，他就是要裝糊塗都不方便。孫雄飛更加大力在沈智肩膀上拍了兩記，“好好，我年紀大了，眼力見不好，多事了。”

陳風笛給自己挖了坑，跳了進去。她傻楞楞看著孫雄飛走掉，後來又由另一位不認識的小哥拿了鑰匙給領到收拾好的隔壁屋。沈智就默默跟在她後頭。

這都是病房改的房間，床鋪非常狹窄，擺了兩張床，一張上頭堆了一堆雜物。陳風笛進門就吭哧吭哧把另張床給收拾出來。她趴在收拾好的床上，閉目養神。

這一閉目，一晚上就睡過去了。五點鐘開始天亮，陳風笛挑在這時候醒過來。天熱的緣故，通風窗還開著，透過窗子，就能看著外邊天色蒙蒙亮。陳風笛搖搖晃晃站起來，睡多了的後果，沒能緩解疲勞，反而讓身體更加沈重。

“啪嗒”，她打開了房門，走到樓道裏。父親就在隔壁的房間，借著昏暗的光線，陳風笛能看到305模糊的門牌號。陳風笛的手指停在金屬門牌上，抱著膝蓋倚門坐下。

這樣，父親無法再回避她了吧。

陳風笛能夠保證自己不會陷入睡眠當中，饑餓感更會幫助她維持這種清醒。

“啪嗒。”又是一下開門聲。陳風笛的身體還穩穩地靠在門上，出來的是沈智。看見她的那瞬間，沈智面上的擔憂就埋到了心裏。他很快把門關上又回到房間裏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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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血液不流通，陳風笛起身做簡單的舒展運動，就在她左右甩胳膊的時候，她等待的那扇門終於張開了口，從裏邊出來一位一身黑的男人。

陳父變得愈發瘦削，皮膚比之前黑了不少，黑衣顯瘦，不襯他的膚色。陳父可以說是形銷骨立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眼神。他的眼神是活的。

“爸爸……”陳風笛楞楞說道，眼淚滴溜溜在眼眶裏打轉。以前跑去A市找到父親，她就哭得不像話，這會兒，她還是第一時間流露出了脆弱。

陳父沒有吃驚，走上前來，像是已經在這裏見慣了她，“睡得好嗎？”

陳父的表現有種說不來的冷淡，他們之間一點兒不像是久別之後的父女。陳風笛匆匆把眼淚擦掉，“好。”

“爸爸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陳風笛恢覆了冷靜。

陳父的目光沈了沈，過了會兒，他才說道，“你來的時候沈智沒有告訴你？”

“見過孫雄飛了吧，可能你忘了，我和你說過，屍潮那時候我和他合力配合撿到一條命。我在這，是因為你孫叔救了我。”

陳父的語氣不見得對孫雄飛有多麽感激。

一大清早談論這些不愉快的話題或許並不合適，時間地點都不好。值得慶幸的是，她見到父親的目的已經達成了。

陳風笛雙手背在身後搓著手指，“爸爸，你去洗漱吧。吃過早飯帶我在這熟悉一下……好麽？”

陳父的態度多少讓她心裏七上八下，本來順理成章的事提起來，她都要害怕被陳父一口拒絕。

陳父“唔”了一聲，陳風笛的身體稍有松弛，她再度走進父親的房間。房間裏還是那副沒有人氣的樣子，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，除了床鋪上有人躺過的痕跡。

陳風笛在床邊坐下，即便屋裏無人她還是有種說不來的拘謹。她等了一會兒就聽到門口傳來陳父和沈智的寒暄聲，父親和沈智的話倒是比她多。

沈智將腦袋探了進來，“陳風笛，把門帶上，出來吃飯吧。”

陳風笛：“……”她像是被這兩人排除在外了。

陳風笛拖著步子面帶陰沈跟在兩個男人後邊。要吃到這口飯並不容易，得跑到食堂去，是另一幢建築了。大堂裏的人頭攢動，人多卻不擠也不吵，排隊領著燒餅和清粥。陳風笛他們站在尾巴梢。

如果不是周圍太過安靜，秩序好得出奇，陳風笛有種回到高中食堂的錯覺。這是怎麽做到的？只偶爾有人口耳相接說上一兩句，竟然就沒有人在說話了。陳風笛想借著早飯時間打聽消息的計劃徹底告破。

隊伍移動的速度很快，陳風笛很快領到早飯，走到父親對面的座位坐下用餐。許多話語哽在她的咽喉，而不她沒有解惑的時機。陳風笛沒滋沒味吞完了一張餅，最後用粥潤了潤嗓子，倒是吃撐了。陳父一頓飯才吃到一半，沈智一碗粥喝了一口，陳風笛就閑得坐在那邊玩自個兒的手指。

孟義的那個基地裏男多女少，個人實力占先。而這裏就要男女均勻得多，老人小孩也有不少，像是正常人能夠生活的地方。一桌能坐四個人，有位老人家顫顫巍巍要落座，陳風笛利落起身替他把粥碗接過來。

“謝謝小姑娘。”老人家低低說道，陳風笛急忙擺了擺手。就她這一會兒，沈智咕咚咕咚半碗粥落到了肚子裏，陳風笛微微吃了一驚。

陳父慢慢站起身，先和他們倆說了走吧，又請老人家慢用。沈智這會兒沒走那麽快，留在後邊等了等她。

醫院原本的綠化做得不錯，這些人住進來之後雜草被拔除幹凈，草木雖然生氣不足，看在眼裏好賴也是一片碧色。陳風笛四處望著，陳父在前頭領著她走，並沒有說什麽。過了會兒，她聽見陳父嘆了口氣。

陳父在口袋摸索了一陣，掏出一塊薄荷糖放在嘴裏，“你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，不必要什麽事都等著我去說。旁人的話你還需要去辨別真假，你自己的所得，小心琢磨就好。”

“嗯……”陳風笛摸不準父親說這番話的用意，一邊尋思著，嘴上已經應好了。

和以前相比，父親變得不可親近，簡直是從頭到尾換了一個人。分別之後感情淡漠也是正常的，血緣擺在那裏，相處回來就好了。她是這麽想才能始終保持鎮定的，但現在看來，父親對她竟然隱隱有著抗拒。

假使詢問父親失散之後的經歷，她得到的至多是一個敷衍的答案，正像父親說的，她不如自己去看，去想。

這裏也是一個基地，只是沒有孟義弄出來的那股匪氣。單從建築之外轉悠一圈，陳風笛沒能發現武器庫。她倒是看見了十幾位從安置區被救回來的人們，之所以能輕易辨別出他們，不是因為她的記性好，是他們身上格格不入的氣質第一時間給她揭曉了答案。

就是這裏的人，昨天把孟義那一塊硬骨頭給啃掉了，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消化不良，陳風笛細想來，只有吃驚的份。她沈吟一會，問道，“爸爸，昨天的行動，從孟義那裏救出了多少人？”

她和沈智是臨近傍晚抵達的，那時完全感覺不到這個地方有多麽特別，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竟然就是那個消滅了孟義的勢力。

現在想來，陳風笛背後冒了一股涼氣，要理解沈智最開始的阻攔好像也變得不那麽難了。

陳風笛這一問剛好合了陳父的心思，陳父看了她一眼，伸出來兩個手指。

兩百？陳風笛驚愕不已，嘴角微張，怎麽看也不可能有這個人數。孟義的心再大也養不起這麽一大幫的“食物”。二十的話，太少了。而兩個，絕不可能。

像是知道她完全猜錯了，陳父說道，“二十。”

陳風笛徒勞地動了動嘴，聲音就淹沒在陳風笛的咽喉深處……二十，安置區活下來得到救助的人半數都沒有。

有些事，她一直想得太簡單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……救命，我的懶癌發作頻率越來越高了。白天看完了乙一的一本小說，還挺喜歡的_(:_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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